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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终月冥


距离上回陆任感到愤怒的日子,已经过去了3672天。
在此之前,他是能愤怒的。但某一天醒来后,他突然发现自己丧失了生气的能力。
比如,妈妈早上出门,叮嘱玩手机的他要看书复习,陆任复习完,拿出手机,刚玩了两分钟就赶上妈妈回家,一开门便呵斥他一个上午都在玩手机。
面对指责,陆任本该愤怒。然而他的内心却毫无波动,他觉得此刻自己应该要愤怒,于是他活动五官,努力挤出愤怒的表情,却被妈妈回了一句:
“怎么,便秘就能一上午都玩手机了?”
时间流逝,陆任也在成长。当他发现这种情况并不会对身体有实质伤害后,也就接受了。
反正,愤怒不是一件好事。

再后来,陆任毕业,工作,遇到喜欢的女孩,恋爱。不会生气的体质让他深受欢迎,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好人,尤其他之前表白过的好几个女孩。
然而麻烦总是来得悄无声息,那天陆任接到电话,女朋友让他赶紧过去。陆任赶过去后,发现女友被碰瓷,对方正气焰嚣张地骂着他的女友。
陆任先是安慰了女友,随后报警,在这个过程里他一直冷静地和对方交涉——毕竟他感觉不到愤怒,一旁的女友则十分愤怒。
警方来的时候,路边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,事情处理完后,王警官钦佩地看着陆任,说:
“小伙子,你真是太能克制了!你比欧阳克还能克!”
原来,王警官告诉陆任,对方其实就是想激怒他,一旦发生肢体冲突,对方就能讹得更狠,这些看热闹的人里八成还有同伙。
事情解决了,然而女友却哭了。她觉得陆任根本不喜欢他,因为自己被骂的时候,陆任的脸上没有一点点生气。
陆任不解,他觉得这不算值得生气的点,生气和愤怒没有一点点用。
“当然有!”女友喊道,“不值得愤怒是一种鄙视,只有不在乎才能毫无波澜。克制愤怒,是一个强人。不会愤怒,就不是一个健康的人。”
经过这一件事后,陆任开始重新思考愤怒的意义。或许她是对的,任何情绪都有自身的意义。愤怒会引发争吵,但也会让人感觉强烈的生命力,他以前能感受到。后来不能了,总觉得什么都是合理的,由此丧失了内心的反抗,像一头被锤了的牛。
陆任决定坦白。

得知真相后的女友很震惊,她突然有点同情陆任,但她也不能接受情绪残缺的人。倒不是她喜欢生气的人,只是不能接受自己无法引发调动对方的所有情绪,她会分不清那些平静里究竟是包容,还是因为疾病而变异的无视。
女友给了陆任一个机会。
他们家与一个医生是世交,据说专治各种疑难杂症。如果陆任治好了,就给她发一个笑的的表情,如果失败了,就发一个愤怒的表情。这样,至少也能让陆任为自己生气一回了。
陆任第二天就去了医生所在的家,是一个老旧小区的一楼,陆任进去的时候,医生正在吃饭,桌子上的手机正在播放着电视剧。
陆任介绍了自己,医生赶紧放下筷子,给他带到手术室。他拿出一瓶药,让陆任喝下,随后给他固定在手术椅上——药的副作用是喝下后五分钟以内会出现幻觉。
陆任一开始很担心,但看了看医生那寸草不生的头顶,便又安心了些。
喝下药后,陆任只觉得一阵恶心,在经历过一阵幻觉后,他终于重新站了起来。
医生开始测试,他开始各种问候陆任,试图激怒他,还突然给了他一拳,但无论怎么样陆任都没有感到愤怒。
医生累了,说:“我接着吃饭了,饭都凉了。”
陆任拉住医生,说:“你别懵我,你吃的凉面,我进门的时候看见了。”
医生见被揭穿,怒道:“非要说说得那么明白?你这病啊,治不好了!”
陆任愣在原地,眼中闪过一丝失落。他点亮手机,找到女友,犹豫地选中一个表情。
“[怒]”——发送

几天后,一对情侣刚出小区大门,女生险些被落下的垃圾砸中。不等女生开口,男生已经怒不可遏地骂了起来,女生看着一脸怒气的男友,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。
“哎,你不是发的是[怒]吗。我以为你治疗失败了,这辈子永远都不会生气了。”
“别提了,治疗是失败了。我当时就准备走的,发现那医生还在看手机吃饭,我心想这都看的什么啊?就跟着一起看了看。”
“但你还没告诉我,你怎么又能生气了?”
“他妈的,看的是《最美逆行者》,谁能不生气!